春风入酒

在万米高空的国际航班上码字成就达成2333，第一卷接近尾声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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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泽楷手臂上的痛感随着时间过去慢慢减轻，但留着的红印一直没能褪去。他也曾经再次揉按这块诡异的印记想要得到线索，但除了疼以外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现象了。
与此同时，却是周泽楷的梦境越来越频繁了。从最开始醒来后印象全部一片模糊，现在慢慢也能努力回想起一些破碎的画面，但最关键的事件情节、反复出现的人，仍然是完全想不起来，像是被故意设置了精神屏障一样，刻意不让他继续靠近。
周泽楷站在实验台前，今天的风很大，窗外依旧是那棵茂密的大树，春去秋来凋零复生发，与两年前并没有什么分别。他在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试管，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叶修时的情景，那时候他也是站在这里，转过头就看到了叶修。整个世界如同慢放的电影，光线和色彩都消失了，或者更斑斓了，但都在叶修的身形下黯然失色。
他一次见到叶修的时候就是喜欢着他的了，喜欢了很久很久，就像注定会走过的轨迹。
叶修最近并没有什么改变，他依旧是那副随意慵懒的样子，正常的上课，下班，逗周泽楷笑，但周泽楷直觉在他的从容之下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裂隙，他在看向自己的时候，平静的眼神里似乎在强忍着什么。
其实在无数梦境拼凑成的世界中，周泽楷已经隐隐的知道了什么，但是他不愿意继续去想。
“小周？”在另一边忙活的师兄叫了一声，“帮我递一下那边的本子。”
周泽楷应声，拿起东西走过去，余光又瞟到被大风摇动的树枝，满树叶子飒飒作响。
刹那之间，周泽楷蓦地想起一叶知秋，那他见到叶修之前曾经思索过又很快被抛在脑后的，遥远而尘封的记忆。
他递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，视线还看着窗外，喃喃自语：“一叶知秋？”
这个词……是哪里不对呢？
“小周？”传来一声询问。
周泽楷回过神，他转过头去，手中的本子“啪”地掉到地上。他的瞳孔突然放大，脸上瞬间布满了惊茫，一个大步上前抓住了面前的人。
师兄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，他本能地后退了两步挣脱了周泽楷：“小周，你怎么了？”
周泽楷愣愣地站在原地，他的手还做着半握的动作。他茫然地看看自己空荡的掌心，又看看隔着一段距离用疑惑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师兄。
他慢慢放下了手，摇了摇头。
周泽楷确信自己刚才看到了叶修。

周泽楷的脑子里一团乱麻，借口有事先离开了，恰巧有一个师弟也要走，追上周泽楷和他同行。这个师弟很热情，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，无非是些考试啊假期啊的寻常事，周泽楷心事重重没有回应。
今天太阳很好，路面耀眼的有些闪人眼睛，大风把头发吹的乱七八糟。就在周泽楷拨了拨挡在眼睛前面的长发时，耳边突然穿来一阵尖锐的轰鸣，紧接着他感觉到身子被人一撞，面前突然轰响呼啸过一辆巨大的卡车，堪堪擦过了他的身体，扬起了漫天尘埃。
“你在发什么呆！”
怒吼从耳旁响起，周泽楷僵住了。他艰难地转过头，正是叶修站在面前。他在阳光下近乎透明，周身雾气缭绕，唯有那双眼睛十分生动，是周泽楷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认的。
周泽楷大叫一声抓住面前的人：“叶修！”
“啊啊疼！”被生生掐住肩膀的师弟吃痛地叫起起来。
“叶修呢！他在哪！”
幻觉一样的影子消失了，道路又恢复了宁静，尘土安静的随风打旋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被周泽楷大力摇着肩膀的师弟要被他晃吐了，大叫起来：“叶修是谁？？周师兄你先放开我！”
周泽楷闻言一怔，他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终、终于放开了……”一阵小声咕囔。
“你问什么？”周泽楷紧紧盯着他，声音很轻。
师弟被周泽楷的气声搞得更加毛骨悚然，他连说：“我问，叶修是谁？”
他看到周泽楷的脸色瞬间煞白，又慌了神，大脑飞速运转起来终于挑出了一个重点：“周师兄，你是不是问叶秋？叶秋老师，他应该在办公室吧？”
周泽楷仍旧呆呆地站在那里，双眼无神，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。
师弟再次被吓到了，他忙伸出手在那张完美的脸前晃了晃：“周师兄？周师兄你没事吧？”
周泽楷的眼睛重新慢慢聚焦，他垂着头盯着地面，说：“你先回。”
“呃，周师兄……”
“没事，”周泽楷不再看面前的人，他慢慢蹲坐在了路沿上，闷闷地再次重复：“回去。”
心有余悸的师弟没再多说什么，他今天受到了太多次惊吓，匆匆道别走了。
周泽楷双手抱住了头，在炎热的夏天里感到浑身发冷。
他最不愿意去想的那些东西终于赤裸裸地摆在了眼前。

和叶修相识两年的记忆清晰的无以复加，他的睡眠质量曾经很差一有点动静就会惊醒，他在和人聊天的时候会烟夹在食指和中指第二关节，他总是笑的懒懒散散仿佛一切困难都不在话下，他吻上来的时候嘴唇柔软怀抱温热。
周泽楷望着他的时候心里的欢喜都要溢出来，这样的日子永远不知疲倦，他的眼睛里就装着那个美好而永恒的未来。
但是周泽楷是谁，他是如何进入的R大，他度过了怎样的学生时代，他的父母现今在何处。现在细细追究起过去的事情，却发现一个也站不住脚，他与叶修未曾相识前的二十余年人生，像是一场虚伪的幻梦。
周泽楷静静看着眼前的世界，它运转得如此平和安宁，如此的温暖明亮，就像叶修一样真实又令人眷恋。
而当刚刚师弟问出“叶修是谁”的时候，他眼前出现了这么多天来最为清晰的一场幻觉，眼前的所有迷障都消失了。
在破旧不堪的房间里，墙壁上剥落着发白的墙皮，叶修就席地坐在这屋子的中央，烟雾从他的中指和食指的第二指节间流散到空气里。他眉目比现在要更年轻几分，脸色疲惫不堪，穿着像是什么特种部队的制服，袖口和裤脚都被划破了，露出的皮肤上有着隐约的血迹，整个人极为狼狈。他低下头狠狠抽了一口烟，然后抬起头来朝自己笑了一下。
“不知道这回还能不能活着出去，这样吧，小周，我告诉你一个秘密。万一我要是折在这儿了，告诉了你，我也不亏了。”
周泽楷看到了一种在那个恣意又自信的叶修身上从未出现过的表情，又温柔，又郑重，好像隐没着淡淡的悲伤，仿佛那个时候就已经昭示了这场漫长的别离。
他继续说：“其实我的真名，叫叶修。”
周泽楷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酸涩得难以承受。他想起了这个问题，叶修究竟是什么时候是如何告诉自己他的真名的，自己怎么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一切。这个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叫他叶秋，只有周泽楷一个人知道叶修这个名字。
原来是因为他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，就笃定他是叶修了。
夕阳终于从天边消失了，周泽楷慢慢站起了身，他眼神清明，心中决意已下。他要找叶秋，或者是叶修，问个明明白白。
吹过的晚风已经有了秋天的凉意，这个夏天就要结束了。

-TBC-